月光

“珠釵歪了。”

當舒然終於收拾齊整，拿著緞帶貫連的織錦攢珠福袋出了房門，走進電梯，恰好迎上了男人的視線。

聞言，她下意識伸手，扶了下鬢邊的流蘇步搖。

舒然：“還歪嗎？”

姜衍低低“嗯”了聲。

舒然蹙眉，將緞帶福袋掛在手腕上，摸上發髻，尋找對稱感。

女孩一擡手，白玉般的小臂便從寬敞的真絲衣袖中顯露出來。

姜衍見她總是摸不對，搖著頭，銜笑上前，幫她撥了一下。

男人一靠近，高大的身影攏了女孩的大半視野，舒然擡眸，正好對上他刀削般的下顎線。

姜衍穿著一身唐朝男兒的月色圓袍，儒雅不失矜貴。

女孩剛好也選了唐朝的襦裙，眉間一點朱紅花鈿，較之尋往，多了好幾分女兒家的俏皮。

兩人站一塊，靚麗而，登對的很。

看的電梯外頭的人兒，連連稱讚。

驟見電梯門開，舒然才發現自己恍了心神，都沒註意已經到了一樓。

面對眾人投射而來的視線，男人漫不經心地收回撥她步搖的手，動作自然流暢，並無一絲虛怯，迅速到，親密的氛圍轉瞬即逝，沒被任何人抓取。

唯有孫開廉瞇縫了下眼，發現姜衍出來時，幾不可聞地蹭了下鼻尖。

陸婉婉驚嘆：“完了，我感覺我和然姐站一塊，像是她的丫鬟。”

老楊向來人話說的多些：“沒有，你倆選的不是一個朝代。”

劉鍵甚少說人話：“對啊，你都沒資格給人做丫鬟。”

陸婉婉險些下一秒就把單反丟他頭上，考慮到這玩意頗貴，忍了，提起裙角，繡花鞋頭踩了他的長靴。

眾人撲哧地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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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群人烏壓壓的，聲勢浩蕩開著兩輛豪車，於停車場下車，一同走進了明月坊。

入目，是一道飛泉。

整個明月坊繞湖而建，他們到時，已經入夜，綠植蔥蔥中，藏匿著一座座琉璃瓦頂，配著燈光，似如金色島嶼。

穿梭在亭臺水榭之間，他們先到了游客區，準備先吃晚餐。

游客區像個□□，邊沿各條通往不同朝代美食的路線，中間成列了一些古色古香的趣味小游戲，贏則可以兌換餐飲折扣的點券。

他們來到了兩架靶前。

舒然拿起案幾上的弩弓，“這把，仿制的是三國時期的弩吧。”

姜衍走上前，拿起另一把打量了番，“嗯，不過改造的更輕薄了些，威力應該沒那麽大。”

舒然：“你看這裏......”

兩人讀高中時，人在理科，卻都對歷史猶有興趣，見到了以前關註過的領域，津津有味地討論起來。

全然沒發現身邊的人兒們紛紛摸起了腦袋，楞楞在旁邊聽著領導發言。

感覺，沒用的知識又增加了？

舒然出於好奇，裝上了矢羽，對著靶上射了一箭。

正中圓心。

眾人雙眸驀然睜大，緊接著另一枚矢羽發射，同樣是正中圓心。

姜衍玩心四起，如少時般，同女孩挑眉，“舒總，要不要來比比？”

以前的他們，就很愛在游樂園裏，比拼玩打氣球的射擊小游戲。

舒然默然應戰，接著往槽口裝矢羽。

“輸了的請吃飯。”姜衍口內延續著他們的老規矩，一箭出去，再中靶心。

“好！”張臣帶頭鼓掌，得意笑著仰頭，看向劉鍵一眾小夥子們。

原先還堆在一塊親密無間的小團體，瞬息分成了兩邊，開始為彼此的老大搖旗助威。

最後一枚，舒然不慎偏了角度，只中九環。

張臣帶著一幫人朝姜衍激動喊著：“十環，十環，十環!”

男人專心瞄準，射擊，正中八與九之間的界線。

劉鍵跳了起來，同陸婉婉擊掌，“耶，然姐贏了！！！”

一群屬下圍了上去高興。

孫開廉施施然搖著羽扇，冷嗤了聲，“放水了吧？”

姜衍望了眼人群間，女孩彎彎的雙眸，男人清亮的眼眸中，滿是笑意，“技不如人而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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坊內有很多不同朝代的特色席面。

姜衍願賭服輸，問舒然想吃什麽。

舒然看了一下導航圖，提出想吃洛陽水席。

洛陽水席在湖對面，需要乘坐渡船過去。

姜衍引她往碼頭走去，孫開廉望了眼這並肩而行的兩個背影，忽然停住腳步，唇角一勾，不予認可：“難得姜總請客，吃那玩意兒是不是太浪費了，都是小盤小碗的。要吃，就該去吃滿漢全席!”

此言一出，獲得不少人輕聲細語的附和。

舒然莞爾，轉頭，準備往回走：“那就是去吃滿漢全席吧。”

姜衍輕扯住了她的袖角。

女孩腳步一頓，只見他目光定定看了她一眼：“我想吃水席。”

孫開廉雙手交疊，“那就分頭嘛，你倆坐船去吃水席，我帶他們去吃滿漢全席。”

姜衍說了句“成”，帶著女孩繼續往碼頭去。

劉鍵對於唐朝的文化，比對清朝的有興趣，朝姜衍他倆那廂邁了兩步，“不然我也......”

話還沒說完，孫開廉環上他的肩膀，將他轉了回來，“不，你不想。”

陸婉婉也過來拽他的胳膊：“哎呀，水席沒什麽好吃的，滿漢全席，山珍海味耶，走啦走啦。”

劉鍵就這麽被他們架離了湖邊，蹙眉，左盯右看：“你倆幹嘛呢？”

劉鍵：“沒我吃不下飯？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陸婉婉冷笑著附和，回頭瞥了眼後方，兩人已經上了碼頭。

不是我倆沒你吃不下飯，是他倆沒你，才吃得下飯。

舒然並肩走在男人的身旁，望一眼，只有他倆脫離了隊伍，略有猶疑，“其實滿漢全席也挺好的啊，聽著就很豐富。”

姜衍蹙起眉間：“可你不是想吃水席嗎？”

女孩楞怔，臉色倏爾一紅。

我是想，但也不用......這麽單獨慣著。

烏篷船緩緩靠岸。

姜衍擡起衣擺，先踩上了船頭，回眸，朝岸上的女孩伸出手。

舒然輕提裙擺，半透明的真絲衣袖裏探出半截手腕，搭了上去。

不過他手一半大的柔荑，握上他的掌心，輕如羽毛般，在他心裏，沈甸甸落地。

姜衍忍不住心裏嗤笑，就這麽個人，這麽點大的姑娘。

怎麽會這般讓人忘不掉。

又怎麽會在她信賴地牽過手來時，令他心裏歡喜的，恍若騰空而起。

舒然腳尖踏上船板，一陣輕微的搖晃，令她不自覺扣緊了男人的掌心。

他是那般穩當地摻扶著她，猶如絲蘿身旁的喬木，讓她安心到他松手時，心裏泛起無盡的空落感。

男人已經轉身，往下兩個短臺階的船艙走去。

舒然在後面心不在焉地跟著，下第一個臺階時，沒註意踩到了前方的裙擺，一個趔趄，整個人朝前摔了出去。

姜衍這時恰好轉過身來。

以男人素日反應的敏捷度，眼看她朝他迎面摔了過來，理當能及時托住她的手臂，進行格擋。

可他卻好似楞住了般，挺拔的英姿，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。

女孩一個撲跌，正正撞進他懷裏。

香軟撲了滿懷。

到了這時，男人好像才反應出要伸手，結實的手臂一環，穩住了她。

倒映在水面的兩道身影緊貼，似如擁抱。

氛圍暧昧又繾綣。

只剩口內的話語，清醒且正直，“小心點。”

舒然低低“嗯”了聲，芙蕖小臉貼在男人炙熱的胸膛上，聽見他鏗鏘有力的心跳。

雙腳站穩，從他懷裏逃脫，舒然臉如胭脂掃過，垂著眼簾，沒敢擡頭看他的臉。

船夫站在船頭，手把蘭棹，船只緩緩駛向對面，兩人對坐在蓬艙內，分別眺望著兩邊的風景。

姜衍：“你看那座橋。”

男人一手攤在欄上，一手支著下顎，目光掠過白石拱橋，發現拱橋下側布置的暖黃燈光，照在水上，將橋身映成了一個月牙。

別具一格的好看。

舒然順著他的目光眺望了一眼，不由回眸，將視線悄悄落在男人閑散的側臉上，偷偷望著他的眉眼。

他沒有任何異樣。

仿佛只將方才那一幕，視為了意外般，一次性略過。

舒然靜靜地瞟著他，套在古風的裝扮下，男人鬢若刀裁，目若寒星。

他生得極好。

這事她很早以前就知道。

姜衍並非那類端正的樣貌，眉宇流轉著一股子惑人騙心的風流意味，活脫脫就像迷霧中走出來的狐仙，是個得天獨厚的小白臉。

此時此刻，舒然忽然有點理解了那些想要包養他的富婆。

確實，很值得包養。

“你再這麽看下去——”明明一直都盯著別處的男人，忽然回過雙眸，直勾勾盯向她，語氣裊裊，說不出來的玩味，“我會以為你想勾搭我。”

蘭棹不斷下撐，攪動著一池微瀾，星星點點的華燈照映在水上，泛出銀河般的色彩，渡送著小小的烏篷船，往彼岸而去。

女孩咬緊了櫻唇，一字一句，“......你、想、得、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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